壩上集市
文/管麗香(遼寧建平)
在距離市中心約一公里遠的地方,有一個自發(fā)的小集市。早晨鍛煉路過,我常常要在這里逗留個八鐘頭。在這個地方,能買到當天最新鮮的農(nóng)家菜和水果。有時肚子空了,用不了幾個錢,更不用環(huán)顧四周,大可大方地落座吃上一碗本地小吃,除了常見的油條、豆腐腦,還有苞米面疙豆子、油烙餡餅等,竟然吃得心滿意足。
這是一個簡陋的地攤集市,坐落在一片濕地的壩上,壩下到處是經(jīng)霜的紅紅綠綠的樹木和蘆葦草,方圓不過上千平米。地上常年散漫地堆放著蔬菜、水果以及較為廉價的生活用品。這里的吆喝聲很別致,通常更具煙火氣息,來討價還價的多是中老年人。他們不愿意去線上和大的超市采購,往往為了幾棵蔥或者三五斤蘋果的價錢饒有興致地侃上十幾分鐘,生活在這里似乎慢了下來。
每次來這,一股濃烈的市井之風都會撲面而來。
深秋,正是各種水果大量下樹的季節(jié)。這個時候,無論是價錢還是味道都是采購的最佳時機。昨天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場秋雨,地面的塵土并不多。太陽出來后,湛藍的天空下,集市顯得格外空曠干凈。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順著碼放好的水果攤慢慢地往前走,緊盯著南果梨默默地做著比較。
在頻繁交易的集市,我更愿意和那些看上去不善言語的生意人來往,或許他們更靠譜些。不久,我便在一個頭上包裹著紅色圍巾的老婆婆眼前停了下來。她的南果梨看上去品相并不是最好的,但價格卻是同類中最便宜的。個頭雞蛋大小,明黃色貼著紅臉蛋,給人的第一印象是飽滿汁甜的上等貨。盤算好之后,我便慢條斯理地蹲下來和她討價還價,并試圖找出更多瑕疵,以此壓低價錢。
老婆婆看上去七十幾歲的年紀,說話聲音很輕很細似乎缺少足夠的氣力,布滿皺紋的額頭難掩滄桑。她一遍又一遍地念叨著是自家樹上結的果兒,唯恐我一抬腿走掉了失去了買家。正在僵持的時候,旁邊的大娘主動遞過來幾個大南果梨和我搭訕,老婆婆以為要撬行,情急之下扯下口罩要和她理論,一場口舌之爭似乎在所難免,我夾在中間不知所措。
然而,讓人想不到的是,就在老婆婆扯下口罩露出面容的一瞬間,那張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一下子讓我回到了從前,仔細端詳,我突然認出眼前這個人竟是我一個多年不見的遠房姐姐。歲月不饒人,多年不見,再見面時她已是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欣喜之下,我似乎忘記了別人的存在。無意間,我卻清楚地看見了老大娘那雙明亮的大眼睛,那是一汪沉淀了無數(shù)風霜卻依然不染風塵的清澈,我們怕是真的誤會她了。
他鄉(xiāng)遇故知,很快我們像親姐妹一樣來來往往。姐姐在幾十年前就搬進了城里,那天在集市上出售的南果梨,是她在附近一處千畝梨園撿拾的梨漏,家里人吃不完,這種梨又放不住,姐姐第一次上集做起了買賣。她聽鄰居說過,在這個地攤集市什么人都可以占有一席之地,它包容了買賣行里最底層的交易。
后來,我和姐姐去逛集市,臨走遇見了賣白菜的大車。看見大伙都爭先恐后地買白菜,我也是眼饞停留了許久舍不得離開。秋冬之際,如果不能儲存點冬菜,總覺得這一年過得缺少點什么。生活真得需要點儀式感,比如腌酸菜吧,回憶起小的時候,家家戶戶互相幫忙,好像辦大事似的熱鬧。姐姐家離集市近,我也買了十幾顆臨時寄放在她家,準備像大家一樣把平凡的日子過得有滋有味。沖動之下買了白菜,接下來需要晾曬,需要買像樣的酸菜缸,需要放到既涼快又通風的地方慢慢腌好,我又沒有腌菜的經(jīng)驗,現(xiàn)在我什么都不具備。一籌莫展之際,老大姐及時打來了電話,她已經(jīng)幫我腌上并且放到了她家的地下室,所幸我們住的小區(qū)離她家很近,大姐的實在和熱心深深地感動著我。
再后來,我還和往常一樣,一個星期總得去幾趟壩上集市,只不過再去那里,我的心里多了幾分期待,壩上集市為我的孤寂生活帶來了許多溫暖。
或許在不久的將來,這個地攤集市因為它的簡陋抑或不合規(guī)矩等原因,會自消自滅或被取締。我無法想象那些常年在那里做買賣的生意人的感受,而我肯定會一直懷念這個壩上集市的。
小鏈接管麗香,漢族,1966年出生,遼寧省建平縣人。遼寧省作協(xié)會員、朝陽市散文學會副會長、建平縣原文聯(lián)主席。先后在《海燕》《遼河》《芒種》《中國綠報》等報刊發(fā)表散文隨筆80余篇,主持編輯出版了《清代喀喇沁右翼蒙古王陵石雕藝術》《建平民間藝術》《建平文藝群英譜》等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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