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朝陽還有這樣一位弄塤高手

文化信使/段洪恩  編輯/繁花似錦

　　塤是我國古代特有的吹奏樂器，在中國音樂史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是中國最古老的吹奏樂器之一。據(jù)專家考證，大約有七千年的歷史。

　　3000多年前，我國古代依據(jù)制造材料的不同，把樂器分為金、石、土、革、絲、竹、匏、木八種，稱為八音。八音之中，塤獨占土音。在整個古樂隊中起到充填中音，和諧高低音的作用。但由于它的聲音較其他民族樂器，不是歡快明亮悅耳，而是低沉幽深哀婉，隨著時代的變遷，逐漸被排擠到了普通樂隊之外，成了被音樂界冷落的“孤家寡人”。然而，作為一種帶有濃重民族風格特色的古樂器，還是有為數(shù)不多的音樂工作者，在執(zhí)著地挖掘它的傳承軌跡、改進它的燒制方法、拓寬它的發(fā)音領(lǐng)域，試圖讓這種古老的聲音以新的面貌再次重現(xiàn)昔日的風采。朝陽市群眾藝術(shù)館研究館員李瑞明就是這支小小探索隊伍里的其中一個。

　　令人吃驚的是，李瑞明并不是搞音樂的，他是遼寧省朝陽市群眾藝術(shù)館的創(chuàng)編部主任，主業(yè)是搞創(chuàng)作。是一次偶然的機會，讓他如醉如癡地愛上了這個土得不能再土的用土燒制而成的陶器。他在讀賈平凹的小說《廢都》中知道的塤，而后又在一個資料上看到一篇本市學者介紹在建平縣出土的距今已經(jīng)3400多年的商代塤，又親自來到市博物館看了那個被視為寶貝的古塤，當他聽說這枚商代中期的古塤是迄今整個東北境內(nèi)唯一一枚出土的塤時，他的心一緊，他不明白，就這么一個看似破瓦罐的灰不溜秋的東西，竟能發(fā)出奇妙的聲音。于是，強烈的求知欲和天生的好奇心讓他欲罷不能，從此和塤結(jié)下了難解難分的緣分。從此他開始了漫長的尋塤之路。

　　當?shù)谝淮温牭綁_的聲音的時候，他就陶醉了，馬上就有了找一個實物吹一下的沖動。當時，樂器店里根本就沒有賣塤的，甚至有很多樂器店老板都不知道塤為何物，不但本地沒有，就是省城甚至北京也沒有，這讓李瑞明很是失望。令人驚喜的是，一次去沈陽出差，在太原街的路邊，竟然看見有一位老人在賣塤，李瑞明如獲至寶，馬上掏錢買了一個塤，并向賣主仔細詢問了吹奏方法?；貋碇?，他對這枚塤愛不釋手，幾乎天天拿在手里，放在唇邊，便覺得獲得了極大的滿足。他把“寶貝”擺在案頭上，看它那柔和的土紅色，和那鵝蛋似的造型，心里便會涌起一股思古之幽情。

　　玩了些日子，他發(fā)現(xiàn)，這枚塤制作有些粗糙，燒制的火候好像也不到位，聲音和他想象的也有一定的差距，于是，就有了自己動手燒制的想法。好在李瑞明以前在朝陽市京劇團做過舞美，還曾經(jīng)搞過泥塑，雖然那時候做的東西大都是木頭的和布的，但萬變不離其宗，以前的那點兒技術(shù)還是派上了一點用場。燒塤要用土，什么樣的土合適，毫無經(jīng)驗的他根本不知道。星期天就拎著個鐵锨到郊外的大凌河邊挖，回來和成泥一看好像是不行，就又去野外挖，回來一試還是不行。這時有人告訴他應該去找粘土，但哪里有??？突然，他想到了建筑工地，拎著鐵锨跑到建筑工地打地基的地方，果然見到有挖出來的粘土，裝了一袋子用自行車馱回來一看，不純，里面有沙子，就一粒一粒往外挑，挑了半天總也挑不干凈，只好找來一個大盆，把粘土兌水攪成泥漿，然后用紗布過濾一遍，沉淀之后，倒去浮水，底下就是細膩的紅粘土了。經(jīng)過摔打按揉，粘土的土性變得柔和了，變得面團一樣有“面筋”了，就可以上手做了。只不過，雖然有塤的樣品擺在眼前，但制做也非易事，塤是中空的，不但成型難，塤壁的厚薄也不好掌握，以前包餃子都很少親自動手的李瑞明，居然一連幾天拿著泥團翻過來掉過去的捏，好在泥不會浪費，捏過來捏過去可以無數(shù)次重復。還是不能成形，他突發(fā)靈感，先做一個實心的胎，晾干了以后，在這泥胎上涂了一層油，再把泥包上胎，這樣就非常容易成形了，下一步再取出泥胎，這樣一個塤的主體外形就成了，雛形有了。下一步就是打孔，在什么位置打？他就用手反復比量，讓持塤的手容易摸準孔的位置，便做好記號，再用白鋼鉆頭打孔，打好了孔這塤就完成一半了。他拿起這枚剛剛鉆好音孔的塤一吹，竟然響了，發(fā)出的聲音是一樣的深沉悠遠，他接下來又吹了一支簡單的旋律，響了，聲音很是好聽，成功了！第一枚塤終于做成功了。

　　然而，燒制又成了大問題，郊區(qū)有磚廠，但是怕人家不給燒，另外，自己費了好大心血做出來的，還怕不小心給燒壞了，李瑞明決定自己動手燒。他先在自家的煤氣灶上用鐵絲搭了個架子，把做好的塤坯子放上去，再把從花鳥市場買來的一個特大號大花盆，扣在鐵架子上，為使熱量不流失保證燒制效果，又在花盆的外邊糊上一層厚厚的泥，開火先用小火溜著，20分鐘后再開足大火，小心翼翼燒了大約50多分鐘，再慢慢?；穑麤]敢當場掀開，怕是溫差太大發(fā)生炸裂，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打開一看，居然成功了，塤的顏色都變成暗紅色，雖然有些火候不均，顏色有深有淺，但是基本上這自制的土窯還是達到了預想的效果。他拿著一枚校好音準的塤吹了一支曲子，聲音很是好聽，低沉，悠遠，蒼涼，神秘感油然升起，成功的喜悅使他有了巨大的幸福感。

　　此后，李瑞明就開始進行更為細致的研究，黃土、紅土、河泥等朝陽周邊的土，他都做過試驗，最后確定市區(qū)內(nèi)原解放軍234醫(yī)院旁邊的一條溝里的一種特別粘的黃土，這土最適合做塤。在燒制上也是曲折多多，自制的土窯、農(nóng)村的磚廠、盆窯甚至單位的鍋爐房他都去燒過，還特意跑到喀左的紫砂壺廠去學習取經(jīng)，拿了兩大塊紫砂泥回來做對比試驗。隨著制作經(jīng)驗的豐富，他對自己的要求也越來越高，總覺得在哪里燒的都有不理想的地方，而且成品率也不是100%。好在網(wǎng)絡的越來越發(fā)達為他提供了很多方便。近年，網(wǎng)上的一個交流群里，有人告訴他，隨著賈平凹小說《廢都》的問世，陜西西安把塤開發(fā)成了旅游紀念品，各景點都有，肯定在燒制上有一定的特點。果然，通過多次尋找，終于聯(lián)系上了一家出售燒制陶藝的電窯設備，價格他也能夠接受。這種設備可以逐漸升溫到800—900攝氏度便自動斷電，基本沒有殘次品。他馬上打款買了一個，效果果然很好，現(xiàn)在，李瑞明已經(jīng)用這電窯燒制了幾百個各式各樣的塤，成品率極高。

　　做塤是為了吹，雖然是一邊做一邊吹，做的問題解決了，他又開始靜下心來研究吹，吹的技巧掌握了，又覺得音域不寬，只能吹奏簡單的曲子，就自己把原來的6孔逐漸增加到八孔、九孔、十孔、十二孔，再研究塤的變調(diào)，讓塤能吹更多的曲子，使塤的音域大大增加，極大地增強了塤的表現(xiàn)力。在朝陽市的一些晚會上，李瑞明經(jīng)常帶著他的鵝蛋大小、酒瓶子一樣的各類塤去為觀眾演奏，不但有古曲《陽關(guān)三疊》、《漢宮秋月》、《妝臺秋思》，也有現(xiàn)代曲目《望月》、《風竹》、《沉香淚》，讓朝陽人在飽了眼福的同時也聽到了難忘的有韻味的古老塤聲。對于塤，李瑞明在《塤之賦》中這樣說，“觀其貌，外實內(nèi)虛，上銳下平，其形各異，其色疊暈。鑒其質(zhì)，淘石去沙，揉泥胎塑，水火陶冶，天地之合和，陰陽之互乘。聽其音，高低鳴迷，柔腸百轉(zhuǎn)，神秘莫測。清虛而淡遠，遼闊而蒼涼。一聲一韻，一曲一歌，亦真亦幻，夢境迷離。品其德，質(zhì)樸而堅實，淳厚而德寬，淡泊而深邃，坦蕩而純真。”

　　藝術(shù)之路是沒有止境的，李瑞明在燒制吹奏之外，還對塤的起源、發(fā)展、演變、消亡的歷史進行有針對性的研究，寫出了好幾篇分量很重的關(guān)于塤的文章，在有關(guān)期刊和網(wǎng)站上發(fā)表，得到許多文化人的好評。還寫出《新塤賦》、《養(yǎng)塤》、《說塤》、《中華神韻遠古遺音》等文章，在中國各音樂網(wǎng)站被廣泛轉(zhuǎn)載。他的一篇文章獲得文化部群星獎（文化科研成果）銅獎，這在我市尚屬首次。朝陽電視臺也將李瑞明和塤的故事連續(xù)三次拍成專題片《遼西弄塤人》、《來自泥土的精靈》、《傾情弄塤，古韻新聲》，在電視臺播出。他關(guān)于塤文化研究先后被《朝陽日報》、《朝陽廣播電視報》《遼寧日報》、《遼寧群眾文化》、《遼沈晚報》、《中國塤網(wǎng)站》及各媒體上做相關(guān)報道。李瑞明制作的塤還曾經(jīng)被朝陽市政府作為禮品贈送給外國友人，今年年初“遼寧文化共享”頻道又特地到朝陽來為他拍了電視片。

　　在朝陽市內(nèi)，也有很多學生甚至成年人慕名找李瑞明學吹塤，但他只收對塤有靈感的學生。2009年，他的學生趙盈喆在德藝雙馨市級音樂大賽中用塤吹了一曲《葬花吟》獲得金獎，又代表我市在遼寧省比賽中獲得銀獎。

　　讓一件沉睡了幾千年的古老樂器重放異彩并得到傳承，李瑞明功不可沒。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也許塤是幾世幾代前就與我相識了，它好像一直潛伏在我生命某個角落里的一縷樂魂，今朝再次被這聲音喚醒，從此朝陽這座古都就飄來了從遠古傳來的那悠遠的塤聲。”

附：

新塤賦

文/李瑞明

　　國樂輝煌史，有樂器百種，惟始祖者，當屬土樂陶塤。七千年史，一脈相承，雖音絕百年，出土問世，國人竟鮮有知，嗚呼！塤之悲哀也，吾好塤八年，為其作賦。

　　至哉！惟塤者，八音之土，大雅大俗。追其源，女媧隨手一擲，河姆文明之光，半坡遺音于世，紅山祭壇鳴響。先民智用，呼哨百里以傳聲，獵狩群圍以聚首，傳至夏商春秋，民間流傳而后入宮廷，合禮樂之制也。以金石絲竹為伍，塤唱篪和，宜歌大雅，喘喘焉，鳴鳴焉，五聲六律，剛?cè)釢鷿?，清濁迷失，殊不知幾千年之變也?/span>

　　觀其貌，外實內(nèi)虛，上銳下平，其形各異，其色如暈。鑒其質(zhì)，淘石去沙，揉泥胎塑，水火陶冶，天地和合。聽其音，高低鳴迷，柔腸百轉(zhuǎn)，神秘莫測。清虛而淡遠，遼闊而蒼涼。一聲一韻，一曲一歌，亦真亦幻，夢境迷離。品其德，質(zhì)樸而堅實，淳厚而德寬，淡泊而深邃，坦蕩而純真。

　　惟塤者，出其泥而貴其身，傳其俗而見其雅。為樂之中庸、器之君子也。塤聲漫漫，其鳴也悲，其韻也和，其德也厚，其質(zhì)也堅，一聲之外，一曲之合，遼闊而渾響，蕩氣而回腸，實屬天籟之純音、上古之樂魂。

　　太古遺音，聲傳千載，曲高和寡，漸遺故里，終成百年絕響。深埋地下而緘默，蒙昧混沌而難吟，尋塤之路漫漫，百折不回。尋塤以探秘，研塤以養(yǎng)德，遇之今世，得之奇緣也，愛如其手足，把玩于案幾。

　　其古人創(chuàng)天人合一，造化萬物，自然純真乃千古審美之最高境界也。悟塤理以養(yǎng)性，守塤德以修身，旨哉斯言，挫煩音，戒浮薄，吾將銘之座右。后塤之品，亦有進者，秉賦不同，資質(zhì)各異，見仁見智，各有等差。愛塤者，觀其質(zhì)，聽其音，品其韻，學其德，為之真愛者也。

　　塤傳千年，大音稀聲。紅山之紋采，仰韶之余溫，秦漢之精神，唐宋之遺風。幾朝幾代，幾世幾年，為高貴典雅之品性，顯中華文化之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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